周六午后,喝着一瓶啤酒,配着一块提拉米苏,开始漫无边际回忆周五夜场的话剧《你好!契诃夫》。随手敲下那些记忆里美好的瞬间。
周六晚,九点上床,早早睡去。因已在周五晚为《你好,契诃夫》熬夜。人最宝贵的还是时光,我已为逝去的契诃夫花费了我和我先生最珍视的周五夜。
那晚,剧目结束。剧院散场,我们走出来。我在手机敲下:“
云往你那飘,
风往我这吹,
时光徐徐缓缓,
我们还是重逢了。”
亲爱的陌生人,如果你从未阅读过契诃夫的文字,也请你鼓起勇气,走进这个剧场吧,去认识那个死而复生,又活在了剧作和舞台上的人。
当你看完这部剧时,亲爱的陌生人,我对你最大的祝福是:“May there be enough clouds in your life to make a beautiful sunset.”(愿你的生命中有足够多的云翳,来造就一个美丽的黄昏。)
当我缓缓打开信封,我知道这封信不是给我,是剧作团队写给契诃夫的。而作为观众,我只是机缘巧合,收到了这封信,这封To:Anton P. Chekhov的信。
哦,又是一封平平无奇的读者的信,契诃夫收到太多了吧?
慢着,饰演安东的除了这个演员作为男主外,竟然还有A\B\C\D。为什么?这是我看剧前的第一个疑问?是候补演员吗?也许不是……这是谁设置的谜语?有意思。
舞台上,当安东出现,哦,安东A、安东B、安东C和安东D也出现了。这设置得很好玩。人啊,本身就具有多面性,让我来看看这里到底呈现了几面的安东。每个安东的台词都很微妙,稍有不慎,就可能会出现一个“精神分裂”的安东。所幸,有一个主要的安东在牵扯着其他的安东。但更有趣的是,不理性的那个安东,才是决定和克尼碧尔结婚那个。也许B更适合体验一下主导anton的肉体,其他的应该有人体现:冷眼旁观、困惑挣扎、自我安慰以及为婚姻悲伤。见证这段婚姻的四个人,或者应该是安东的化身。
(题外话:我和我先生聊起我们的结婚时,见证人只有三;如此说来,四个人不少了。先生笑,这点和你很像,对婚姻的认知。)
我需要重申:契诃夫在感染了肺结核后,他无法得知自己还能活多久,正如抗战的战士从来不知道战争还有多少年,而不是今日的“八年抗战”。所在这部剧中,契诃夫只知道自己快死了,他只能不知死期的诚惶诚恐地、卑微地、高傲地、盲目地、贪婪地活下去、活着。
那么,就让我作为观众看看,创作团队想要契诃夫在不知死期的日子里,如何活?
他开始回忆他的童年,那段杂货铺的“过去”,那段被被父亲剥夺自由毫无人身权的“过去”,开始跳跃进他的脑子。他开始寻找他痛苦的人生的根源?可是当他父亲远离他去到莫斯科,他最自由的三年出现了,他赡养母亲和抚养他父亲的孩子们,可是大家都忘了,契诃夫也曾是渴望被爱的孩童。当他有钱了,要种上玫瑰,翻阅人世春夏,他的欢乐里依然带着无尽的苦难,像甜蜜的糕点里混进了玻璃渣。
题外话:让我们来理解一下,契诃夫是多有钱?有钱这一幕非常欢乐。看看创作团队如何提现契诃夫“有钱?”(这里要体现的是契诃夫的价值观,可以细细一品)。契诃夫在雅尔塔的庄园里,要种上奢侈的玫瑰,他的园丁一个月拿30卢布(块钱),园丁自愿降薪为25卢布一个月。一个小学教师来找契诃夫算账,契诃夫随手往口袋里一掏,掏出100卢布给他。小学老师说:“这100卢布是我半年工资。”契诃夫的稿费是75000卢布(七万五千卢布!!!!!)19世纪一个普通工人按照雅尔塔当地水平,园丁的月薪比小学老师高一点,我认为正常。但是契诃夫的七万五千卢布相当于多少钱人民币?大概是三百多万人民币(按今日的理解)。身家三百多万放在北上广深,这当然不算什么?但假设自带三百多万退居三四线城市生活,那还是绰绰有余吧??我不是一个善于算账的人。以上设想是我先生给我换算出来的,只是为了让我理解,假设,有三百多万,还想做着今时今日的工作吗?笑,换你呢?亲爱的观众?
但是,再有钱的人,再有才华的人,再盛名远扬的人,当面对即将逝去的生命时所迎来的无穷无尽被头脑加工过、充满天堂滤镜或地狱色彩的“过去”,面对仅剩不多的渴望活下去“未来”时,人类头脑中便会开始生成幻想。这些幻想会将人拖入悔恨、痛苦、恐惧的深渊。当契诃夫躺在他的病榻上,那些深渊像他剧中的家庭一样,深深攫住他。他或许到死,都没能力去选择放下。
至此,我想到“May there be enough clouds in your life to make a beautiful sunset.”(愿你的生命中有足够多的云翳,来造就一个美丽的黄昏。)去爱吧、去看花开吧、去快乐又肤浅地活着吧、去开心工作吧、去看看话剧吧、去看看这人世间的美好,去相信爱、去感受爱……为自己苍白的人生添上阳光般绚烂的色彩,这样在临死前,嘴角还在上扬,不至于愁云惨淡地丑死过去。
剧终人散。
先生说:“生前死后,俄国文学史,都留下了这样一个真实的作家,以至于他死后的120周年,依然有人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去演绎他活着的片刻,这大概只有作家才有的殊荣。”
接近周五深夜的12:00,我喝下最后一口酒,和先生说:“我大概,可能,也许,只是一个寂寂无闻自诩为‘诗人’的作家吧。但我足够幸运,我正在过着安然的舒适的人生。契诃夫的樱桃园,是你曾带着犹太帽和我一起散步的墓园,也是是我曾独自在墓园里散步的时光。”
我依然不喜欢契诃夫的文字,里面有太多的苦难和悲惨。而我只想过寻常的日子,并不想写人间疾苦。
我不想坐在剧院里哭泣。感谢创作团队,这个剧目,只是让我眼睛湿润而已。
再次感谢。
周日上午,喝着茶吃着糕点,认真地敲下以上文字。感谢创作人员在周日的凌晨回应了我昨日随手写下的剧评的小愿望。很是惭愧,原只是想写着玩,但没想到会收获这般惊喜的人生体验。
正如我的好友燕子说道:“(你的剧评)逻辑清楚,观点明确,首先是主观感受然后是舞美评价,一开始那段看似流水线的日常表达让文章更真实更吸引人了。我看到了评论里,演员也看到你了!这种感觉好开心啊!(创作团队)导演也一定因为你的影评而感觉到了共鸣,双向奔赴的感觉,为你感到幸福。看似不期而遇的幸福,背后其实是双方蓄谋已久的相遇。和你聊天看到的这些故事感觉打破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,更相信人间于细微之处宏大的美好了。我会想,纯享一场话剧也可以变得这么浪漫。”
所以,亲爱的观众,大胆地前去观看这场剧目吧,哪怕你不知道契诃夫是谁。或是,你根本不用在乎契诃夫,仅仅感受创作团队如何讲契诃夫这个故事,感受这场表演的用心之处。就足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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