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是翌日午后了,我的心情终于平复了。
昨夜的话剧《你好,契诃夫》所带来的情感震撼终于匿消散去。在剧终散场,路上,明知先生专心开车,而我仍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感受。回到家,洗澡,拿出一瓶啤酒。十月最后的一个周五夜晚,我并不想时间溜走,想停留。
在等候开场前,先生和我坐在剧场外的居民院里,斜对面的居民房间里正在播放新闻联播。先生从书包拿出粉色膳魔师保温杯,往玻璃法压壶里注入热水。热水冲出了茶汤,他往自己的玻璃杯倒出,品茶。他递给我一个红色印有安徒生模样的保冷杯,里面的冰化成了水,混进了我的茶和奶中,稀释了奶茶的味道,依稀还能感受到玫瑰的香味。今日先生准备的是干桂圆玫瑰红茶。我们喝着茶,互相拍照,看着观众越来越多,也看到了一些社会名流,似乎也看到了一个像是导演的男人。
开场声响起,工作人员开始招呼大家进场。
我们收拾了一下,把茶具和饮食都放进车内,随后缓缓入场。这场,没有高朋满座,也无嬉嬉闹闹的人群;大家保持着安静。
高尔基(Maxim Gorky阿列克塞·马克西姆维奇·高尔基)登场,他在莫斯科的列车展厅上等待已死去的契诃夫及他母亲和妹妹。开场高尔基极其礼貌又不耐烦和小市民在聊天,那段对白,别说高尔基,哪怕是看戏,都已经引起了我的不耐烦。对,死掉再多的人,只要死的不是这个油腻腻的小市民,那这些个小市民都是的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”,像极了契诃夫小说里的那些小人物,也像极了“我们”。
高尔基把与契诃夫的所有通信都交予契诃夫妹妹玛利亚的时候,那滑稽的一幕,真是滑稽,也由此摆脱了“等待死亡”的悲伤。——嗯,观众并不期望这出话剧是悲伤的基调。这点心思,被导演捕捉了。
第二幕
契诃夫,(题外话,大家都在叫着契科夫,但字面却写着契诃-he夫)。我问先生:“除了高尔基开场喊着安东,契诃夫这个姓或名贯穿了全场。换成中文语境就是《你好,陈》或《你好,赵》”先生提出了另一个观点,说:“因为这部话剧,讲的是契诃夫全家,而不是安东·巴夫洛维奇·契诃夫。”嗯,我是认同的。一个人,他不是一个人的存在,他来源于他的家庭。导演从安东的家庭讲起,把安东放回到契诃夫全家中,开始讲。
第二幕,契诃夫的母亲(叶普盖尼娅·雅科夫列夫娜·契诃娃)出场,和契诃夫画外音进行对话。契诃夫母亲层寻找过她父亲,即契诃夫外公的坟头,但都没找到过。契诃夫传来的画外音说:“我去过天堂,也到过地狱。……外公的坟头总会找到的。”
无论找到与否,契诃娃这一生最爱的两个男人,都走了。
这一幕让我尤其动容,也开始入戏了。
第三幕 列车员上的契诃夫
列车员提醒契诃夫,8:30的餐车服务就要结束了。契诃夫想要红酒,但这趟列车里只有伏特加和威士忌。随后,契诃夫要了几页纸给奥尔加·克尼碧尔写信。信中写道:
“致 奥·列·克尼碧尔:
你在心中说道阿斯特洛夫向一个热恋的情人一样对待叶琳娜,像落水者一样抓住稻草死的抓住自己的感情。
然而这完全不对,虽然阿斯特洛夫喜欢叶琳娜,她的美色使他迷恋,但是最后一幕中他已经明白,不会有什么结果,对他来说,叶琳娜将永远地消失。因此,在这场戏中,他同叶琳娜讲话的语气就同他降到非洲炙热时的语气一样,而他吻她,也只是因为无事可做,如果阿斯特洛夫非常热烈地来演这场戏,那第四幕(平静而无精打采的第四幕)的情调就会归于泡影。”
我认为这封信并不能真正体现契诃夫对奥·列·克尼碧尔真正情感,但我想导演安排这封信自有这封信要起到的作用,只是这封信无法传递真实的契诃夫和克尼碧尔那些情愫流动。
题外话:有兴趣的同学可自行翻阅《契诃夫文集》中契诃夫情书。克尼碧尔在1899春季认识了契诃夫一家,1901年与契诃夫结婚,结婚时在莫斯科郊外的教堂,见证者四人。1904年契诃夫逝世。
在这段短暂的婚姻里,克尼碧尔短暂地拥有过契诃夫,但也不曾拥有过。我曾喜欢在爱前面加“热烈地”这三个字,但今晚,我愿意用“炽烈地爱”来形容克尼碧尔对契诃夫的情感。同样地,正是这样的爱,让契诃夫能在无求生的欲望中,又继续生存了几年。她的爱,让契诃夫更自信地认为“我依旧迷人。”在她的眼里,契诃夫看到了被热爱的自己,那种自信又让自己感受到还能多活几年。
我们不能以得知1904年契诃夫的死讯来推断,契诃夫就知道自己将死于1904。他只能诚惶诚恐地,高傲地、卑微地不知死期的活着。
能被人这样热烈地爱着的人,他必定有着迷人之处。
在谈论到婚姻时,托尔斯泰出现了。列夫·托爾斯泰的長女塔吉揚娜·托爾斯塔姬(1864-1950)曾深深迷恋契诃夫。以至于“老爹”上门为女儿求亲。剧场里,契诃夫戏谑中带着猛烈的拒意,道:“要是因为孤独,就不要结婚,因为结婚会更孤独。”“爱是可笑的鬼话。”(这句对白也很有意思,女人啊,哦,不,男人啊,哦,也不,人啊,就喜欢听鬼话连篇。)
如果早在十年前,我还是个中文系少女,我会抨击这句话,但这会儿听见,我挺想笑。一个追求孤独,喜欢热闹的人,拒绝的可能不是婚姻,而是营造无趣婚姻的人。但,更好笑的是,追求性、爱和婚姻为一体的人们,更可笑。最可笑的事是,人们以为自己体验过性的快乐,爱的美好和婚姻的幸福,就以为可以过好这一生。所以,回应这个剧场里,总在强调“好好工作,工作,工作”这个话题,那便会使得自己变成无趣的人。我正是为了逃离了工作状态,坐在这里,以不工作的姿态,看别人工作。
第?幕中的玫瑰和第?幕中的“狐狸知道我在哪”。这里的玫瑰和狐狸,是否有致敬圣埃克苏佩里《小王子》之意?无从得知。
第?幕-地狱
这一幕传递出来的契诃夫,冷漠、犀利、无情且以上位者的姿态再看终生。像极了我不喜欢他那些文字的时刻。没什么可以细说,毕竟,人不可能全是优点。一个真实的人,一个“生命就要完结,而生活还远没有开始的人”没有那么多同情。地狱里的人,如同被主人抛弃了的狗,多得同情不过来。“真实是我唯一做的事情。”确实契诃夫蛮真实的,死了120周年了,他依然真实地又通过这个话剧活过来了,连带他那些讨厌的人,他大哥也活过来了。
我想点评的还有很多,但是我已经开始遗忘了……遗忘了那些触动我的对话和文字。请让我大胆地许个愿,我想看这个剧本,想要细细斟酌每一句对白。如果导演有幸能看到我这篇剧评,可否麻烦寄个剧本给我欣赏一下??感恩。
舞台布景-灯光-100分、音响-100分、道具-100分,装置-100分。
满分。100分。色彩和光阴的流转结合契诃夫的小说,我愿意给到满分。井边姑娘的出场的色彩,由油画的调性,十分有意思的一幕。
值得称赞的是舞台的两块白色布景板,很难去形容这种观感,但是应该是用上了某种科技,既能够按需朦胧露出里面模糊的人物,又能够降低透明度显示出字幕和情景。十三号剧院本身的字幕对焦不准、模糊不清已经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,剧组自带字幕这一点真的好评。
化妆-优秀-90分。
演员
良好。75分。演员们似乎并不具备对契诃夫这个人和他作品的理解能力,但是做到了传递导演想要传递给观众的内容。这一场次话剧的演员,我愿意给到75分,基本功扎实、情感饱满和台词能力,都足以。
演员中我真的太喜欢那个井边姑娘的出场了,我的魂都要被勾走了,别说契诃夫。
剧中有意思的一个点就是契诃夫的ABCD四位扮演者,严肃中又带着活泼,那一段印度舞跳活了整个氛围,另一段与克尼碧尔的舞戏也是张弛有度,“我爱你”的呼喊震撼人心!
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与托尔斯泰的“清算”中的爆闪情节,既往我都是很讨厌这种镜头的,先生直接就闭上了眼睛,但是这次我只盯住碧尔黑色裙子的身影,竟然不觉得眼睛难受。
服装组
及格,60分。中规中矩。
宣传-60分。宣传册上“导演的话”,有一个错别字,无伤大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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