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天一个女子坐我旁边,她拿出眼药水,仰头,瞳孔斜望着,眼液滴出一滴,没点中。再试一次,她的右手撑开眼皮左手点眼药水,可是眼皮一紧张,还是没滴中。连续三次,她都没滴中。这时,她放下眼药水,揉揉眼,对着我笑笑,再次仰头,瞳孔盯着眼药水的小口。她:“啊。”一声,眼药水刚好滴中。另外一只眼睛如此重复。
她明眸的双眼,眨巴眨巴。嘴角上扬,得意一笑。她闭上眼,嘴角上扬的弧度顿时被拉平,眼角开始溢出晶莹的泪珠。
我细声问:“是眼药水刺眼么?”
她摇头。
我拿过那瓶眼液看了看。是日本专用于儿童护眼的眼液,最温和的眼药水。
她低下头从默默流泪到趴在桌子上呜呜啜泣。她把脸埋在手臂上,她的双手叠成了堡垒,极力地抱着自己。
冬日午后的阳光扬扬洒洒地披在在齐腰的乌黑长发上,散发着一圈又一圈的光泽。她肩膀随着哭泣的深呼吸有节奏的起伏,哭声越来越放肆直至揭斯底里。
桌面的光影,慢慢地拉长。我轻抚着她的长发披散着的后背。
良久,她才抬起头来。她泪眼,望向窗外,弯弯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。一幅惹人怜爱的美人图。
我看着她,她望着远方的夕阳。
“这是我先生买的眼液。你看看我……”她悠悠地说。
我打量了一下她,皮肤如瓷娃娃一样白皙粉嫩,乌黑的长发齐腰,姣好的面容,着一合身的羊绒毛的小连衣裙子,鞋子是适脚柔软,走起路来轻盈。身上弥着淡淡的花香。不难看出,这是一个精致小巧的女子。
“以前是我的家人照顾我,现在是我的先生照料我。”她轻轻地说。
一个被精心照料的女子,难道还缺少爱么?一个能花心思在自己太太身上的男人,能在生命中遇到,这是多少人盼着的福分。
“一朵开在象牙塔里的花,看世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。还有什么能让我这样哭泣呢?”她像是问我,又像是在问自己。
她摸了摸我养的花,正当盛开,问:“你爱花么?”
我点点头。
“花爱你么?”她追问。
我点点头,又摇头。
“他爱我么?爱,又或许,不爱。我还小的时候,害怕滴眼药水。那年我眼睛特别不好,遇见了他。他拿着我的眼液大量说好奇怪的眼液。就是现在这种。他帮我滴,可我害怕。他让我抬起头,站在旁边,也是这样的阳光。他让我发‘啊’,我刚‘啊’,眼液就滴下来了。清凉的感觉似乎就到了心里。我闭了闭眼,再次睁开眼睛时,他看着我在笑。他笑的那会眼睛总会眯着。他的手指点点我的酒窝,我俩一起笑。我不恼,反而欢喜得很。” 她娓娓道来。
我问:“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?”
她摇头:“这个他,不是我现在的先生。他已经不会再在我的生命里出现。但是教会过我的东西,使得有关于他的眼神、神情和动作,在我的生活里时常会闪现在我的脑海里。”
她抿了抿茶,我们俩一起看着夕阳沉进云里。她走出大楼时,她的丈夫开着豪华的轿车正等着她。她脸上的嘴角上扬,完美的弧度,投入丈夫的怀抱。
故事到这里完结了。
大家都在说她矫情,我也不觉得她可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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